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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做了选择,就永远无法回头

傅红雪

雪,洁白,无瑕,晶莹的白雪,也许是世上最纯粹而唯美的。当大地在白雪的包裹下熟睡如梦中的婴儿,那梦,应该也是美好的,没有纷争,没有杀戮。
可是,鲜血与仇恨居然把永远洁白的雪也染红了!仇恨,是生长在大地心脏最柔弱处的一棵毒草,它得意的狂笑,吞噬着原有的无忧与纯真。
他叫红雪,傅红雪。他的生命是在被鲜血和仇恨的红雪包裹下诞生的,所以,他叫红雪,他是复仇的化身。
这样的名字,这样的命运,是否注定的悲哀?
  在那个永远看不见朝阳的希望的黑色屋子里,他是一个黑色的孩子,是的,还只是孩子,可是眼中已经没有了孩子应有好奇与渴求。在不停的拔刀、挥刀、拔刀、挥刀中,一个人一生最灿烂的年代悄然而逝。在那座茫茫大漠的城镇里,他还是黑色的,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刀,还有眼中不见底的黑暗与深流。他拖着自己残疾的腿,在人们或惊异或不屑的眼光中慢慢走过,每走一步,都似要努力把全身的力量与情感发泄在这无边广阔的大地上。他可以忍受寂寞与羞辱,而这一切,同样只有一个原因——仇恨。
  当我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打一个人,我们的手会因为力量的反弹而痛苦不堪,那么,用尽全部力量去恨一个人,自己是不是也会为这过于强烈的仇恨而成为祭坛上最无辜的祭品?
  一直固执的坚信:爱,是人天生的本能,而恨,却是后天的重塑。所以,恨得越深的人,心中的爱一定越浓,因为爱和恨本来就如同太极的两边,相辅相成,看似不可调和而实则密不可分。这是性情中最为极致的两种情感,此消彼长间,写尽一生的沧桑。
  他爱的是谁?是黑暗中那个温柔甜蜜的神秘女子么?她的动作那么轻柔,像情人,也像母亲。是的,一个没有恨、只有怜爱的母亲。可是她走了,不辞而别,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样子。那春风一般惹人心醉的回忆,究竟是让他的心复苏,还是在离别后,更加陷入深深的迷津泥沼,愈挣扎,愈是无法自拔?
  那个叫做翠浓的女子,我本来也只当她是一个卖笑的货腰娘,尽管这样的女子大多有着悲惨的身世和难以与人言说的痛楚,然而,风尘万丈,纵使白璧也难免蒙尘,生活的无奈让她们中的太多人忘记了尊严和耻辱,变得麻木,变得宿命。所以,我们怎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可以站的和刀锋一样笔直、和岩石一样坚毅的男子,如他,竟偏偏会爱上这样的女子?
  可是,他还是爱着,并且从不后悔。尽管他们的生活不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而是充满矛盾和痛苦。他是一个为仇恨而生的人,仇恨占据了他灵魂的太多,让他无法正常的爱。他的爱,饱含害怕失去的恐惧,而她,却只是一个女人,无休止的奔波与无法实现的依属,让她厌倦。他们像两只刺猬,离得太近,会痛;离得太远,又冷。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被伤害中,爱情的味道变得那样复杂而难以捉摸。
  然而,当她甘心用自己一命换他一命的时候,我们还是明白了,这世上,仇恨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爱,也同样可以,只是,仇恨的循环,周而复始,没有尽头,爱的牺牲却可以无怨无悔。尽管在活着的时候,连我们自己也许都不知道这爱竟然是这样的深了,深入骨髓。
  想到那个寂寞如铁、冰冷如刀锋的男子,他的爱与恨,就像黑色的刀和苍白的手那样,对比宛然,黑白分明。可是我却最爱他与叶开相视的一笑,如同冰雪初霁,乌云在阳光乍现的一刻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几乎令人眩晕的灿烂。只可惜,这一笑太短暂了。
  为什么,上天要让他生在仇恨的海洋里;为什么,上天让他成为一个有着病痛与残疾的人,却还要他练成世上最精深的刀法?这是补偿,还是加倍的折磨?他可以为了仇恨,忍辱负重,而他只不过是一个热血方刚的年轻男子而已。叶开,那个不是兄弟却比兄弟了解他更多的叶开,对他说:“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紧。”这句话无异于一个惊雷,一条鞭子,让他痛,却无从回避。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梦中哭醒,连做一个甜甜美梦的权利都不被允许,这究竟是怎样残酷的刑罚!
  而最残酷的是,他原本和这仇恨没有任何关系!一个阴差阳错的玩笑,却让他失去了童年的欢乐,朋友的陪伴,爱人的甜蜜。最后,连复仇的快感也一并失去。
  这个最大的玩笑,可以轻描淡写用短短一句话就能说尽,然而,却让人心疼得想流泪。可是即使流泪,也永远无法弥补这样惨烈的代价。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而我们应该庆幸的是:他始终没有倒下去。翠浓死了,他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即使仿佛已遭遇到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和不幸,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倒下去了,他却依然站着。他还能走,虽然很慢,却没有停下。还是叶开,他说:“他现在像是个受伤的人,但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伤口多么深,都总有一日会好的。”
  是的,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永远活在每一个深深爱着他的人心里。像他的刀,锐利而坚硬。那是边城最后的风景,如同冬天的雪,在阳光下,依然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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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天涯明月刀》
  天涯还是依旧那么遥远的天涯,是看不到尽头的彼岸忘川,“断肠人在天涯”,策马徐行,浅吟低唱。
  明月还是依旧那么光辉的明月,是看尽了世间悲欢的古今见证,“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千载不变的皎皎月光,恒久宁谧。
  那么,刀呢?
  如果刀还是那把刀,锋利,尖刻,那么,人,是否还是那个人?那个敏感、高傲、却有有着不设防的脆弱的人?
  到了天涯明月刀的时候,傅红雪不再是傅红雪了,我是说,他不再是那个为复仇而生的傅红雪,他的生命中,有了更多的情感与责任。
  但他永远是傅红雪,因为他的刀,还是世上无双的快刀;也因为他的人,永远是那个带着虽然对人世淡淡悲哀、却并不曾绝望的人。
  依然是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脸庞和双手,依旧是冷漠如磐石的神情,也依旧是仿佛与寂寞形影相随,但是,如同明月,阴晴圆缺间,总有微妙的变化,在不易察觉时已悄然发生;亦如天涯,究竟何处是天涯,故乡,在久别之后就不似异乡么?
  有人说,傅红雪到了天涯,就仿佛不再是傅红雪了,那个曾经在边城演绎多少如泣如诉的傅红雪,那个让人心酸、心痛得想为他流泪、想把他拥在自己怀中用体温融化仇恨冰雪的傅红雪,傅红雪,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如果不是傅红雪,他怎么会为那曾经刻骨铭心的恋情依然无法开释,苦苦纠缠?如果不是傅红雪,他怎么会用手上的刀,做到那么多常人也许永远无法企及的事情?
  可是,刀,有时候不只是用来杀人的。也不是只有叶开,才懂得大爱的道理。
  刀,是傅红雪的生命,他的刀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从未放下过手中的刀。但是,在孔雀山庄,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宫殿,为了迎接新的生命,他终于放下了他的刀。
  手上沾满鲜血,却是为了生命与希望。如果说曾经的苦难是涅盘时的必经之路,那么,此时的他,因为已经过血的洗礼,就像是一只经火的凤凰,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倾听着怀抱中生命的跃动,他忽然感觉到种前历未有的宁静和欢愉。他终于知道,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生命更重要。仇恨,当然更不能,何况仇恨本来就是腐蚀生命最厉害的武器。
  只是,生命中还有很多事,比复仇更重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是为了名利,而有人是为了一种信仰,武林正道。
  甚至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与公子羽关系江湖的一战中,傅红雪遇到了对手,逢上了挑战。只是,这神秘而危险的对手,究竟是别人,还是自己?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相传这是佛经中地藏菩萨得名的由来。地藏菩萨发愿普度众生,“地狱未空,誓不成佛。”那种大慈悲与大坚忍,让他不似神明,而朴素的近乎人间的仁慈者。然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不是一句华丽的口号,是舍身饲虎的勇气与决然。
  所以,公子羽说,只有你能参透各种真谛,因为只有你“能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也能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打击。”
  可是,因为坚忍,就注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折磨,这,又是否公平?
  上天永远是智慧而悲悯的,它让他曾领略爱的刻骨与苦涩,而今,它也愿意让他去亲自尝一尝爱的甜美与芬芳。
  当她抬起头,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又看见了他!她是一个苦命的女子,风尘迷失了她的名字,但,不是本性。她的快乐就是能够照顾一个比她还需要照顾的人,在那个时候,她就快乐的像个孩子,纯真而无邪。
  可是,他却不辞而别。她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有未完的事,她只是感到悲哀,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这个孤独的人?
  历经种种,他们在小溪边又一次相见。这一次,不是偶然。
  “他们就这样互相默默地凝视着,很久都没有开口,幸福就像最鲜花般在他们的凝视中开放。”
  我固执的认为,这是古龙写出的关于爱情,“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最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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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
  当我们在三月的春风中惬意的闭上眼,任阳光或是雨丝轻轻抚摸我们的嘴角与眉梢。极远处的田野里,近处的小楼上,到处都满是盛开的鲜花,有名,无名,却无一不开得热情而美丽。深深吸进一口甘醇的气息,那淡雅又不失热烈的芬芳,会让我们有着怎样迷惑与感激?
  想象中唯美的画面,一定要有花朵做背景,那世上以美为生存目的的生命,高低摇曳着,仿佛讲述温柔的故事,在风中,浅吟低唱。
  如果可以,我愿去荷兰看大片的郁金香,我想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丛中小憩;我也愿意像章子怡在《十面埋伏》中那样,忍不住央求心爱的人:带我去山花烂漫处。在这样远离红尘的世界里,享受生活中难得的宁静与祥和。
  然而,这样朴素的念想,对多少人的一生,似乎都是奢望。
   ——题记
  “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他带着淡淡的笑站起来,优雅而沉静,如同这夕阳,这花香。他点燃灯火,为远来的客人照亮眼前的一切,而他,却连客人的样子都无法看见。
  多少年了,永远不会忘记他是怎样带着气定神闲的微笑和对生命满怀的情感,这样毫不设防闯进我灵魂的世界。花满楼,一个注定一生要在黑暗中度过的盲者,对生活,却有着比多少健全人更敏锐的触觉和更深刻的领会。他从不抱怨,相反,只有感激。
  感恩,这是一种怎样难能可贵的品质。在世俗渐渐蒙蔽了人双眼与心灵的时候,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已经成为当下快要绝迹的一种美德。每个人都在怨天尤人,为名声的高低,为利益的多寡,为上天的不公,为他人的不解……我不能想象,如果身边陪伴的是一个这样的人,是不是连我世界的天空也会变得黑暗?而他,却一味浅浅的笑着,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又仿佛把生活中的一切看得比什么都更重要。于是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是平静的,祥和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他的名字叫做花满楼,这个名字的美,似乎大俗,却又偏偏无法言说,让你觉得,这个男子,仿佛生来就是要叫这个名字的。大气中的温情,儒雅而又带着浓重的爱,即使他不是富甲一方花家的七童,即使他没有绝世的武功,他还是只能叫花满楼,没有别人配的上这样的名字。
  这样热爱生命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花满楼,却偏偏看不见百花满楼时那夺目的颜色与风采,谁也不能不说:老天,有时候实在不公平。
  可是,他笑着反问,世上多少人双目明亮,但是那些人,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从远山上传来的木叶清香?明亮的双眼,又怎能比得上心灵的澄澈?“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一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再乎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武侠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血雨腥风的世界,为了金钱、名利,人们红着眼,迷失了本性。而他轻轻的一番话,却如同当头棒喝的梵音,有着最简单的大智慧,揭示着人生最根本的道理:热爱生命,享受生活。
  这句话,是亘古的真理,永远不怕衰老,就像花,只要有阳光和水,只要有心和爱,就会开放的生机勃勃。
  我一个好朋友曾经给过我一个至今让我受宠若惊也深深为之感动的评价,他说我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是的,享受生活,享受生活的快乐与幸福,也享受生活给我的苦难与挫折。当我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去小店吃完廉价美味的麻辣烫、心满意足为地摊上五光十色的小玩意眼花缭乱的时候,当我背上大大的旅行包去我喜欢的地方,攀上山崖只为了嗅一下野花香的时候,当我窝在老公身后看他给我烧晚饭的时候,我无疑是快乐而满足的。而当我在古龙的祭日和朋友去偌大的操场喝光不知多少罐啤酒,趁着酒意放肆的大哭大叫发泄胸中多少愤慨的时候,我亦不能说自己是不快乐的。大睡一场,又是一条好汉。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遇见花满楼,虽然他看不见,但我一定会对着他露出最真诚的微笑。纪念曾经的一刻,我们心意相通。
  我深深爱着这样的男子,这种爱,不是单纯的爱慕或是钟情,而是渴望心灵的契合。与他一起,泡一壶好的香片,一起闻着满楼的花香,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是他爱的女子,但是在人生的长路上,有过同行,却仍然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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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
  那样苍白的面庞,那样修长的手指,那样淡淡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温暖,也带着淡淡的忧伤,还有那不肯离手的酒杯,手中那永远也刻不完的雕像。一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人。
  独一,意味的不仅仅是高贵;无二,意味的还有寂寞,深深的寂寞。
  李园的红梅又开了,映着白雪,分外精神,而那个脸比雪更洁白、衣裳比梅更艳丽的女孩子,却再也等不到心上的人了。她迟疑着,等待着,终于还是披上了美丽的大红嫁衣,此情此景,她也许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只是没想到,却是为了别人。他已经离开,离开她的生命和她的爱情。
  从此,天涯陌路,从此,与君无涉。当洞房的红烛无言熄灭,一切,岂非已成定局?
  憔悴了容颜,流逝了风尘,本以为也淡忘了昔日的铭心刻骨,所有的所有,都敌不过滔滔逝水,急急流年。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终将风轻云淡。
  而他,为何归来?既然归来,又何必离开?
  他的手一抖,似再也无法稳如磐石,那例无虚发的飞刀,本来就是利刃,伤尽别人,也伤透自己,任凭上天下地,总是回避不得。
  那刀的名字——唤作情。
  他是风流洒落的探花郎,一生风光无限,他的荣耀,如日中天,有势不可挡的锋芒。
  奈何,他亦是江湖儿女,恩情比天高,比天大,心债不偿,又如何安心?
  一份感恩之心,竟葬送三人终生的幸福,都说世上的对错如黑白,再也混淆不得,为什么又偏偏开下这样大的玩笑?浪子有泪,佳人断肠。谁何曾错,真心的爱又怎么会错?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孽缘么?
  又斟满一杯酒,他的嘴角浮上一缕不易察觉的甜蜜,哪是当年雪中嬉戏的无忧无虑么?又是一抹愁云袭来,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他好看的眉梢。一下,又一下,终是难以平复。
  最爱的人离开他,最好的兄弟误解他,他却始终,不抱怨,不怪尤
  只余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夕阳下,袅袅不绝。
  见过关于他最美的文字,是说他是一个把生活当做艺术的人。为着欣赏永恒的悲剧之美,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甘愿用误会与悲伤,做成人生舞台最华丽的背景。
  我却只想像孙小红一样,勇敢地跑到他面前,只问一句:你,可值得?纵无悔,能无憾?
  他仍然只是一笑,那么淡淡,仿佛千言万语,已尽在不言中。
  那一笑,真真美得让人只想流泪,只想一醉。美得像天上的流星,又像飞蛾扑向的火焰。
  他叫寻欢。人生苦短,为欢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何不把酒,及时行乐?既名寻欢,何不寻欢?这是多少人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他却缓缓放下了他的酒杯,站起身,一字一句的说:人生,总有许多事,是不得不做的,即使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苍白的脸发出了圣洁的光,天地间,仿佛没有人比他更高大。
  鲁迅声声发狠:一个也不宽恕。
  而他却说:宽恕,是这世上最大的美德。
  我又忍不住了:你宽恕了别人,可是谁来宽恕你?那个余生也许要永远以泪洗面的女子,她是否真的能原谅你?那个无辜却要背负仇恨的孩子,他是否能原谅你?
  他默然。我后悔不该一刀刺向他心口的最痛处。也许,这就是世间女子爱上本不应在这世间的神话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挚爱,本来,这应该就足够了,爱的真谛,本来就是宽恕一切。
  然而,夕阳下,他的身影,依然落寞,步履沧桑。
  那最后一柄没有发出去的飞刀,在他心中,拔不出,撂不下。
  我唤他:如有来世,千万记得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要再问是劫是缘。
  他无声的笑了,那笑,依然灿烂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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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
  是谁说世上的善恶与对错,本来如同黑夜与白昼的分明?是谁说人间的是非与恩怨,应该如同冰火的不可调和?又是谁说,善恶有报,循环不爽。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黑与白之间,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灰,一漾一漾,竟是看不分明。我们忍不住怀念那个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干净爽利得绝不拖泥带水。长大了,反而多了多少顾忌,多了多少自己也无法言说的无可奈何。
  就有这样一个人,他挺直了他的腰身,曼妙但是固执地说,不,不是白色的纤尘不染,便是黑色的无边无际,总之,不是灰。他鄙夷的笑出一抹好看的弧线,那是中庸而无名的颜色,于我,是不相宜的。
  有人的笑,灿若春花,而这一笑,美得像残阳,有着不易察觉的惊心动魄。
  放眼天下江湖,这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年代,数不清的风流人物在这方天地演绎人世悲欢离合。试问,这方天下,谁画画得最好,谁琴弹得最好,谁的诗做得令人销魂,谁的菜烧的妙绝天下?
  当这样的话从楚留香的口中问出,除了戏谑,怕是也有惺惺相惜的敬重与隐隐的钦佩。
  是的,妙僧无花。我一直觉得中国的词汇有着古老的玄机,比如,一个“妙”字,到底暗暗蕴含了几多耐人寻味的好处,却是“难以与君说”的。
  当他姗姗出场,只见烟水迷蒙中,湖上泛着一叶孤舟。孤舟上端坐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扶琴。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记得以前一个女子写她乍逢三浦友和,又喜又怒,喜的是从今之后,知道了什么叫做“丰神俊朗”;怒的是这样惊为天人的男子,竟是个日本人。
   而我们,在看到无花与香帅相视而笑的时候,除了惊喜,却并无怨怒,大约只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深深叹慨吧。
   无花是少林寺的弟子,他的才华,他的风采,让这千年的古刹彷佛也有一刹那的黯然失色。然而,“他实在太聪明了,精通的实在太多,名也实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时,竟选了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无相。”
  当人们都觉得潇洒如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红尘琐事的时候,他却偏偏在乎了。世上没有真正的一尘不染,无花不是一件古龙精心雕琢出来给人看得艺术品,他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人,岂非总有在乎的东西?
  名利,仇恨,武侠世界永远不会更改的主题。无花本不该和这样凡俗的东西有任何沾染,可是,他却似故意要教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不过,他在意这一切的方式,依然故我,带着黑与白对比宛然的不妥协,也不饶恕。
  当所有的路走到了尽头,只有刀剑,只有鲜血,只有生死。生死决战后,无花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形象的最好的写照,他说:“楚留香,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让那种人沾我的一根手指。”
  他是太骄傲了,骄傲,还有孤洁。想到另一个以“妙”为名的女子,妙玉,大观园中孤傲的寒梅,一块遗世独立的无瑕美玉。却因为这孤洁,而有了“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悲哀。孤洁与清高,是注定无法抹杀的本性,即使必须忍受孤独和寂寞,即使必须忍受世人的不解与嘲讽。而深入骨髓的骄傲,让他们无法回头了,只能走下去,哪怕踩着荆棘,也只有走下去。
  如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笑,仿佛生死之战只是一场游戏,我何须祈求别人的怜悯,世人恨我,又于我何干?
  没有恨,没有恨,只余一声叹息而已。叹息无花生错了年代,这样以灰色为主基调的人世,焉能容他做更多停留?随风羽化的命运,于他,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与升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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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
  天下的公子,何啻千千万万,然,任凭谁,也终于无法夺去他的光彩与锋芒。纵是叱咤天下、武林臣服的公子羽,在这样的人儿面前,想必也是嫌有些许粗鄙的吧?霸气虽有余,风雅却总不足。有些名字,是上天为一些注定不平凡的人精心打造的,比如:一声探花郎,说尽一个伟大者一生的故事;也比如此时一句公子,简单两个字里面的宛转曲折,怕早已超脱字面,竟叫人再想不出一个词去替代。
  遥想如梦的远方,从容而优雅,齿白唇红的翩翩少年,天然一段情意,仿佛全在折扇骤展之间。我们的公子,带着他那足以令天下少女迷醉、让世上最醇的佳酿也要含羞叹不如的微笑,缓缓自花间走来,轻道一声:小子姓王,草字怜花。如果天上仙人并非全是女子,那么,这样的人物也只能来自琼宫九重天外了。白衣胜雪,全不似在红尘中。怜花,怜花,这样足以使人低低吟到痴痴的名字,除了你,也就无人配得。
  这样的人物,光华委实是太耀眼、太夺目了,所以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对手的他们,永远注定游走于世俗的尽头,游走于正邪是非薄如利刃的边缘上,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他们那样一味任性而骄傲的自以为是着,这骄傲与惊人的聪明就像是会灼伤人的阳光,却让人偏偏无从回避。怜花,有时候不是不像一个故意捣乱的孩子,刚刚还把你气的要死,他却突然笑了,又笑得那么无辜。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责怪他做错的一切。
  我,究竟是怎样的割舍不下这样奇异的男子,这样复杂的感情?
  当世人看见那个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怜花公子,当世人对他或仰慕不已或切齿咬牙的时候,我却看到一个自幼在无爱的艰涩中成长的孩子。他喜欢听别人哭,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流泪了;看到幸福的人,他会忍不住去破坏,想看到人家痛苦,而他绝不承认自己这是在嫉妒,当然更不会承认他自己心底实在充满了自卑;当别人都有家庭,父兄,他却什么没有;别人的母亲都是那么慈祥和气,他的母亲却偏不。他在心里一次次告诉自己:我不在乎,我已经拥有太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他的易容术独步天下,简直可以骗过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人。
  只是,自欺,与欺人之间,究竟哪个更可笑,也更可怜?他脸上带着精美到无懈可击的面具,心里纵使波澜壮阔,却依然那么平静如水,只有双眸闪动的光芒,有着微微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深深漩涡。
  如果洛阳城中,与佳人初相见的惊艳,只是世上男子对美不能自抑的渴求;如果有着些许故意的卖弄与炫耀,只是自信,只是男子征服女子的方法与手段;那么,明知爱着的姑娘心中只有别人,任凭你千般优异万种风流,总抵不过她心中英雄的分毫,那么,嫉妒,是不是就成了世上最苦的酒,最毒的药?沈浪,沈浪,他恨恨,殊不知,没有沈浪,如何成全王怜花?当自以为是宇宙的中心,却被告知,原来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行星,狂傲如他,怎能不想跃跃欲试,一较高下?而这较量的结果,却是改写一生命运。他仍有不忿,却实言,我确是不如你。
  单凭这份勇气,怜花,已经不是凡夫俗子。凡人又焉有这样的气魄与胸襟呢?枭雄与英雄,一字之差,境界千里,如我,却偏偏独爱孟德一样人物,或许只为那份难得的性情,即使有千般不是,依然可爱。
  七七,那个大爱大恨的女子,是如此鲜活明媚,是如此的真实而不做作,像一个不设防的孩子。她的爱与恨都是干脆刮辣的,如同滴出水的青青树叶,这样的情感,比她的美貌与家身更迷人,那是能让人真正感到“我在活”的深刻触动。
  如果公子真的只是风流而轻薄的伪君子,他何必潇洒成全一双佳偶,明知得到人却得不到心,是世上最大的悲哀,不若放手,一笑解前仇。我想,他竟是真爱她的,为她的大胆倔强,为她的可爱无邪,那一次次仿佛故意的激怒与折磨,或者只是一个缺乏真爱的男子在弄巧成拙表达他的爱罢了,奈何,渴望真爱救赎,终于还是成空。
  可有谁知,放手之后,可有失落与心伤?怜花公子,莫非就不值得怜惜与包容?
  人还未老,江湖已老,当公子飘飘然离开曾经为他翻覆的江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眷恋;当很多很多年以后,一个深深懂得他的男子也以怜花为名,写下在我看来关于这个江湖最深刻的文字,我知道,怜花,是我心里一处温柔的伤,为他在注定无解的方程里苦苦挣扎还要故意做出的高傲,为他过人聪明为自己织就的软茧。这是我,一个女子对那样仿佛不应该出现在现实身边世界里的怜花公子所能做到最接近的领悟,只是也许,这,还是不够的。
  “我知道我是一个性情多变的男人,我多变,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了解我。”我始终无法触及那堵铸在他心边的厚厚城墙,他终于拒绝任何的了解与怜悯,而他的笑容,在春风中,竟也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忍不住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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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
  世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被迷惑。那是罂粟的芬芳,那是淬毒刀锋上妖异的蓝光,那是销魂的靡靡之乐,那是人灵魂仿佛最黑暗处怒放的恶之花。
  邪恶,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让人明知前方是深渊,是沉沦,却还是心甘情愿堕落下去,仿佛在体味罪恶的快感。
  他是来自恶灵帝国的王子,高贵,优雅,微笑中仿佛还带着人世的温度。然而,优美的长袖一挥,乐土会在瞬间变成人间的炼狱。冥冥中,他是上天的宠儿 也是地狱的使者,高超莫测的武功与常人难及的心机,最最甜美的微笑和最最狠毒的念头。这个人,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花瓣一样的皮肤,却是豺狼一样的心肠,还有,毒蛇的浆液,狐狸的狡猾,以及几乎与磐石冰雪一般的坚忍和冷静。
  他不是来自幽冥鬼域,他来自四川唐门。
  中国的姓氏何止百万,而在武侠的世界里,那样光华夺目却又令人或敬或畏的姓氏,却只有那样几个。孔雀山庄的庄主姓秋,神剑山庄的主人姓谢,金钱帮的帮主永远是上官家族,姓氏,是一种图腾,也是一种象征。
  而唐门,唐这样的姓氏,却仿佛在武侠世界的姓氏排行榜上,独步天下。因为他们狠,也因为他们够辣,天天嗜辣如命的人,出手时总不会像江南的大姑娘一样秀气吧?
  他叫唐玉,他是唐门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然而你看到他的时候,他说不定会脸红,那样子,偏偏就像一个大姑娘。
  就是这样斯文秀气的外表下,他的心,却也许比唐门最厉害的毒药还要毒辣。
  唐家三兄弟中,唐傲是最高傲的,他甚至选择放弃唐门引以为傲的暗器,而选择用剑,用一种近乎狂的姿态行走江湖;唐缺是最深细的,这个词我第一次看到,还是在张曼娟写赵飞燕故事的那篇叫做《燕燕于飞》的优美散文里,她写合德就仿佛是更深细的飞燕自己,飞燕为皇后,仿佛占尽世间风光与荣耀,而合德,却是时时操纵着一切的真正主宰。在有着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倌的唐家,我们除了辉煌,还看到一个家族背后不为人知的种种,唐缺的大智慧,正在于明知不足而后生。
  那么,唐玉呢?我所能想到的词语是:邪,还有狂。
  桃花岛黄药师一流的人物,总是那么独立而不入俗流的,故名“老邪”。邪是一个很微妙的词,因为它本来并不分善恶,只是一种姿态,一个不屑与凡夫俗子为伍的姿态。而狂,则是天才少年偏偏不能免俗的天性,甚至有些故意做作的味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如何的深细,如何的冷静,终于抵不过得意到几乎忘形时的狂放。毒发一瞬间,没有大快人心,只是觉得,唐玉,终于还是一个孩子,沉稳老练的外衣下,孩子的心急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谁也不能说他错了,他生为唐氏族人,就必须承担与一切想要与唐门为敌的人作战的命运。仇恨,没有对错,却也注定没有赢家。
  这个邪气而骨子里实则狂放的孩子,就这样成了毒药和仇恨的祭品,他却并非无辜,恶之花盛开的时候,总要用自己的心血作为养分与粉料,以身偿还,天经地义。
  可是,我们却忍不住惋惜,那么年轻的孩子,竟要余生在不能行动不能奔跑的无声静止中度过吗?对他的惩戒,是不是过于严重了些?毕竟,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曾经自以为是的孩子。
  看他恶作剧似的故意戏弄那个女扮男装的本来以为自己还很聪明的大姑娘连一莲,仿佛带着种残酷的笑意,而那故作的凶残中,好像也有着孩子游戏时乱真的狰狞;因为想到要杀死赵无忌,他居然会情不自禁在嘴角挂上一抹笑,让赵无忌都忍不住问他笑什么。这样的唐玉是恶,却也是恶之花的美艳至极。人性中恶与善的角力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而那恶的美,却带着神秘的力量,反而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唐玉的故事在他倒下的一刻戛然而止,复仇的计划究竟是一个开始还是一个结束,然而,唐玉的名字还在,恶灵的锋芒如流星一霎,却是分外耀眼,在一个充满魔力的古老死姓氏背景下,闪烁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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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
  他是谁?有人叫他陆大侠,有人叫他陆三蛋——三蛋,就是坏蛋、笨蛋和混蛋的意思,也有人叫他陆小鸡。他莫名:我明明是个人,为什么要叫我小鸡?却浑然忘了他也有把别人叫做猴精的时候。还有人叫他小凤凰,一只独一无二、翱翔于九重天上的彩凤,羽毛时而华丽得让人眩晕。
  而他,究竟是谁呢?
  带着懒懒的微笑,深深的酒窝,还有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四条眉毛”,手中有酒,身边有佳人。他就是他,醇酒美人,声色犬马,在出生入死险恶江湖的同时及时行乐,一个虽然以自己为信仰、却永远不会忘记别人的人。他的生活注定是跌宕起伏的,因为他为自己选择的路,永不寂寞。
  而这,又是怎样的一条江湖人生路呢?
  在众人簇拥下出场的小凤凰让所有人眼前一亮。那不是众星捧月的灿烂却也寂寞,那是与群星共光芒的一种潇洒,一种对生活最深刻的领悟。一面是追杀的高手,一面是明明肝胆相照却偏要互不理睬的好友,美丽的老板娘为他斟酒,大红的披风像火,充满随时可以迸发的热情。他正在喝酒,优哉游哉,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
  其实,在人生中,值得在乎的事,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比如感情,比如责任。
  但是,他依然故我地选择他的生活方式,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或是艳羡不已。那种“无需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的淡淡优雅,让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江湖,竟也仿佛多了几分脉脉的人间温情。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一句关于爱情的很美的诗句,而这样美丽的诗句,正好拿来配他精彩的武功,就像用温热的黄酒来配秋后的大蟹、用最艳的胭脂来陪最娇俏的女孩子一样相宜。“双飞彩翼”的绝世轻功,刚好应了他是一只小凤凰的传说;而那名满江湖的“灵犀指”,曾经夹住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却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悬念:他是否也能夹住西门吹雪的无情一剑?王怜花说:这是许多人,包括古龙和西门吹雪本人,都想知道的。
  可是我却不想知道,因为我知道,若不是为了江湖的安危,才不会有那一场几乎乱真的追杀。陆小凤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甚至有人说他是世上最大的混蛋,但是再混蛋的陆小凤也不会做伤害朋友的事,单看看老板娘是怎样想方设法让老板吃醋都不能得逞就知道了。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虽然他们也许可以很久不见,虽然他们可以见面之后不怎么说话,然而,“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却没有人比他们了解的更多。
  是朋友,却未必完全是一样的人,西门吹雪的一生是为剑而生的,但,陆小凤的一生,却是为了很多很多事、很多很多人而生的。所以他的一生中,才能这样摇曳多姿,才能有好多好多故事,即使让一个口才最伶俐的说书人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是,他理解并尊敬西门吹雪这样高傲而寂寞的人,有时候,理解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所以他们才是朋友。
  花满楼也是这只小凤凰的朋友,他们最能惺惺相惜的共鸣在于:他们都是那么懂得享受生活。尽管他们享受生活的方式并不尽相同,除了深嗅花香、沐浴夕阳,陆小凤还懂得欣赏陈年的女儿红,苦瓜大师的素斋。他是李太白“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忠实信徒,深深懂得有限的生命要在欢乐中度过才算不枉此生。
  正因为他是个如此多情的人,他才会为薛冰的栗子痴醉,才会愿意与沙曼一起,在自己名声正噪的时候,心甘情愿退出多少人期待的江湖,“轻轻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不带走一丝留恋,有时候,懂得背负,也要懂得放下。
  翱翔在生命最美好时光中的小凤凰,自然永远是自由而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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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宝玉
  犹记得《红楼梦》中,宝哥哥路谒北静王一回,那已是人中龙凤的世宗笑着携了他一双手,只说道:“果然如宝似玉。”
  《说文》云:“玉,石之美者也。”是的,乍看也许不过是顽石皮相,然而,经历岁月沧桑,精雕细琢,更兼日月精华与万世灵气,无瑕的美玉,竟也就似凤凰一般,浴火重生。
  方方正正、端正好一块世间美玉,我却只想唤他的乳名:宝儿。初闻声,抬起那比同龄人更老练沉稳的双眸,仿佛带着大事被惊扰的意外,而气度已是那样沉着了。是的,宝儿,我的宝儿,天下人的宝儿。
  比起古灵精怪的小鱼儿,宝儿无疑是个乖巧的孩子,他沉淫在浩瀚经典的书海长卷中,全不闻江湖恩怨与铁血传奇,身为世家子,却不愿学人人梦寐的武功,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无风无浪,无忧无虑度过一生。那也是一个不愿学会武功的少年,名唤段誉。此玉与彼誉,竟有着隔越时空的共识。他们一样天真却老练,别人笑他痴傻,他却笑别人未曾看穿。
  只是,有时候,命运的改写不过一瞬,且间不容发,容不得半分犹疑与选择。家族惨遭惊变,不过十余岁的宝儿,却反而从书海中抬起头来,他挺直他的胸膛,站的比什么英雄还要郑重其事。
  这一刻,他长大了,尽管那脸上还带着稚气,眉眼间却隐隐有心怀天下的宏广胸襟。上天做任何决定,莫非总有它的道理?
  可我还是想叫他做宝儿,可怜的宝儿,可敬的宝儿,也依然是可爱的宝儿。还是懵懵懂懂,却已经懂得为女子赶去她害怕的老鼠,俨然可以依靠的男子汉;在一干豪杰面前,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哄得任凭口齿怎样伶俐的水天姬也只能哑口无言,众人想笑又不忍心笑,而他还煞有介事鼓着腮,一脸严正。宝儿,宝儿,怎么会有这么大智的孩子!可是在那美如仙子的小公主面前,他却真仿佛成了不折不扣的呆子,不知是不是真的已经愚了。
  殊不知,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痴痴,那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呢。
  宝玉,宝玉,当披着一身灿烂的光华,含笑再见,我们惊奇的看到,宝儿已经长大了,长成玉树临风、儒雅翩翩的浊世佳公子。那段为另一块宝玉所传世的判词是怎样写到:“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贾宝玉,终是一块不入红尘的“假宝玉”,顽石本性,注定难改。而我们的宝玉,却在自然的精妙中终于历练成了一块真正的美玉。那日月升落,四季轮回,星移斗转,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恩师与指引。在无法中寻求有为法,在忘记中升华对生命的体验。他真诚而内敛的笑着,仿佛孩子一样甜美,却永远没有孩子的稚气和无邪,只有大智慧与大慈悲的光芒,时时闪耀。世上的笑有多少种,宝玉的一笑,却有能令天下安心的魔力。
  肩负武林背水一战的宝玉,身系武林千古兴衰的宝玉,有情有义、侠骨柔肠的宝玉。
  心目中的宝玉应该是有着繁华落尽后的空灵,带着一点微微的酸楚,为肩负的责任以及那由爱人加诸在他身上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情感,又带着不为人察觉的倔强和桀骜,虽然仿佛已经打磨得光滑圆润,仔细摩挲,不妥协的棱角还是会刺到心中一处温柔的角落。他看似好像随随便便的在东海之滨站着,没有人知道,这条路,他是怎样一步步走来。
  战胜白衣人后的宝玉,成了众人心中的英雄甚至神祗,此时,却有人问:高处不胜寒,无瑕,是否也寂寞?
  有些人,注定是英雄,有些人,注定要忍受寂寞。紫衣侯不寂寞吗。那欲求一败的白衣人呢?
  只是,那样的寂寞都不如宝玉,这样让人心疼,一个没有放肆童年的孩子,该是多么的遗憾。
  而他依然气定神闲,当一个人学会忘记的时候,他就不会再被任何事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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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
  那寂寞而高傲的少年,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孤独地消失在地平线。
  而他的名字却留了下来,并且愈发清晰,清晰到让人仿佛又看见他那样寂寞而又高傲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雪天,漫天的风雪,不是上天的恩赐,竟似上天故意的考验。他的衣衫那么淡薄,脸色那么苍白,天地之间,仿佛唯独他,是孤独无匹的事物。
  幸好,一辆马车的窗子被轻轻推开,一个人用似乎不容人拒绝的声音,呼唤他,请他共进一杯酒。那个人的脸几乎和他一样苍白,只是,那个人的笑,像春风,像朝阳,用温暖融化了冰封在这个世界和他心中本来以为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
  这是他在走向人的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这个人成了他平生最好也许也是唯一的朋友。老天在考验过后给予他的大礼,却让他受用终生。
  那个伟大的人,用他的人格,使他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而在踏入人类的世界之前,他是一匹狼,一柄剑,一个没有父亲、也没有姓氏的孩子。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父亲,每个人也都应该有自己的姓氏,可是,在别人眼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切,在他,却是终生无法实现的梦想,是他永远不能企及的幸福彼岸。
  冰雪,就是从他母亲告诉他“世上没有一个好人、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一刻开始,逐渐吞噬他的生命、消磨他的灵魂的吧?
  我们只知道,他叫阿飞。他生命中唯一的亲人——母亲,只给了他这样一个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有怎样的往事与辛酸,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欲与人说起,只让人自己猜测,体会。
  一个没有姓氏的名字,一柄没有剑鞘的剑,以及对整个人类世界的冷漠与敌意,这就是他几乎全部的财富。
  但他并不是一个贫穷的人,他还永远这世上最快的剑法,这世上最伟大的朋友,以及他天性中用再多冰雪和冷漠也无法掩盖的热情,浓烈如火,似酒。
  他用他的热情回应着伟大的友谊,也用他的热情,痴狂的爱上了一个女人。
  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子,孤独,高傲,爱上一个女子,并得到她的爱,然后在她的怀抱中安静释放他所有的委屈与寂寞,也许,这就是莫大的幸福。
  而他爱上的,究竟是这个美如天使心如魔鬼的女子,还是他自己心中至尊贵至完美的爱情本身呢?
  当一个剑客放下了手中的剑,当一个浪子放下了杯中的酒,当和心爱的人朝夕相对却会去数树上盛开的十七朵梅花,我想,他的心,依然是寂寞的。
  他却仍然坚持要唱这场只有一个人的感情戏,直到最终落幕。没有观众,没有掌声,演员和观众本来就只有他自己。这与女子起初的虚情以及最终醒悟的泪水,也许始终无关。
  只是,如若果真如此,他眼中那抹挥不去的忧伤,又从何而来?
  多情的是剑客,剑却无情。然而,多情的人又怎能使出无情的剑?剑既然无情,为何伤的却偏偏是多情的人?这些疑问,谁能答我?
  及再见,他已经变了,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了无名的中年男子。他的剑不见了,只余一根短棍,随便地插在腰间。
  我们却知道,有些事,永远不会变。他那可以洞穿人灵魂的眼神,他那段甜蜜苦涩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有,那份无需太多语言已经足够感天动地的伟大友情。
  他却变得会笑了,那笑,就仿佛和多年以前吹散他心头冰雪的笑容,一模一样,温暖而动人。
  阿飞,用剑的阿飞,爱上爱情的阿飞,会笑的阿飞,历尽痛苦蜕变而重获新生的阿飞。
  他究竟是一个大不幸的人还是一个太幸运的人呢?总之,他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虽然他有一个那么平凡的名字。
  幸与不幸,竟然也是一种宿命呢,而他最不凡的一点是:竟然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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